* ^; p+ x2 c; i2 x+ @+ C 一级近似是看到自己和别人的差异,包括优势、劣势、环境、时机等等,然后对人生这个函数做个最粗略的走势求导(比如,钱少是劣势,教育是优势),再综合起来估计自己的回报,这时f(x) = f(a) + f'(a)(x-a)。 7 Z& m& v& ?1 { z7 O 2 Q! [( ~0 W* s- M' a/ E9 Q# ^ 二级、三级、乃至N级近似,就要求对人生函数有更多的了解,以求出其N阶导数。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越洞明,人情越练达,对人生的认识就越精确,做选择时的预测也就越准确。当然,这里的难度也相应地越来越大。 2 [# ?) S8 K3 p( x8 i ( B0 {) ?. G" V! V9 B
好在上帝也比DC老板慷慨仁慈,在地球的旁边悬起一个太阳,驱动着地球上百谷成熟、万物生长,使我们的人生不象DC那样是个零和游戏,而可以把手伸到人类圈子外的大自然,达到双赢。于是我们也不必苦苦追求高级近似,在日常生活中借鉴别人早总结出的各种近似认识应已足够,比如谚语、书籍、常识。只是在借鉴时,我们要弄清楚它们的近似等级。比如“人性本善”、“人性本恶”,都是零级近似;“善恶两分,黑白分明”,是一级近似;“善中有恶,恶中有善”,是二级近似; “善即是恶,恶即是善”是三级近似;再往后的“无善无恶,无无善无无恶”,在近似程度上就更高了,但恐怕已没有实用价值,纯属学术研究。 ! q T9 P0 V3 ^7 D9 q* v 2 u, }8 ?1 F' f. x. f2 i3 H, C
另外,别人的经验也有个运用范围的问题,不能把某点的函数值模拟到离它太远的地方去。我们听过太多互相矛盾的经验,比如“大树下面好乘凉”和“宁为鸡头,不为牛尾”,“先下手为强”和“后发制人”,等等。这不是古人精神分裂,而是它们各有其适用范围。至于什么时候该用哪条,则需要我们对环境做出较精确的分析。就象兵法说不可反背水陈,又说置之死地而后生,韩信能够灵活运用,遂战必胜、攻必克;赵括、马谡辈只会死记硬套,结果丧师陨命。 * g; `$ a) G2 ?: N7 C) {* G3 M . I; O9 W8 A; o* [) @
很多经验里还带有明显的道德褒贬,比如“识时务者为俊杰”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各人自扫门前雪”和“助人为乐”。人们对此往往或据义批利,或以利嘲义,其实从数学人生观的角度看,这些互相矛盾的道德的出现,也完全正常,因为道德不过是人们在社会博弈中,为了打破“囚徒困境”而逐渐形成的一套近似解。同样的方程,在不同的边界条件下会得出不同的解,那么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下,自然也该有不同的道德。; N5 ?& m5 w3 U F& H/ }' p+ k
7 t. T1 C/ X( q' l- M% J9 Q( h “囚徒困境”是博弈论里的一个经典问题,简单地说,就是两个同案犯被分开审讯,假如一人招供(背叛),而另一人不招(合作),则前者被释放,后者被判十年;假如两人都招,将都被判五年;假如两人都不招,将都被判半年。显然,无论另一个囚徒如何动作,对这一个囚徒来说,更有利的选择都是背叛。于是两个人都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背叛,结果都被判五年,而错过了他们其实能达到的更好结果:都合作以被判半年。 7 C1 j/ r+ ]# H4 {0 I. c! k : P; a/ c, g7 X( M, X) g2 h- e% c
这里的道德意味显而易见:每个人都作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却不如各自让步后的结果。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所有人都是上帝设下的这个巨大监狱里的囚徒,因此“囚徒困境” 的例子在现实生活里也比比皆是,从排队、随地吐痰,到诚信、公德,举不烦举。! c% f$ q: _5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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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道德本是一样有用的东西,可以让人们更理性地认识世界,舍小利以获大益。它的目的,是帮助囚徒们获得相对最好的结果,而不是在囚徒身上再加一层枷锁。孔子抱怨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孟子开篇就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可这不是我们的错,是他们自己把仁义道德给定义成和利、色相反的东西,活该怅然看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5 c1 q* x" ~3 U* d7 o7 B1 y: a, { % U0 D6 R; A; h7 U
一旦环境改变,社会博弈的各种条件变了,团体的最佳选择当然也应该跟着变。但由于人们有意无意地给道德加上了许多神圣光环,使它的很多部分都已僵化,便象佛教八寒地狱里人身上冻出的大红莲花泡一样,身受者痛苦不堪,大泡里满是臭污,外人还觉得这大泡气势磅礴、美不胜收。僵化的原因,无非一是时过境迁,人们还死抱着过去的教条不放,比如宗族观念;二是统治者拨弄黔首,在道德里贩卖奴隶哲学的私货,比如忠君思想;三是积极分子上纲上线,把好好的济世道德硬是庸俗化成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红莲花泡,比如守节行为。 : F* F+ s5 x) K7 Y) G: x + z: F* r; S8 C Y {
从数学的角度看道德,可以使我们更容易分清道德之真伪。真正的道德是社会自发形成的规范,可以帮助人们舍小利而获大益,比如诚信、公德。伪道德是强加在人们头上的规范,除了满足少数人的自虐式做秀崇高感外,对大多数人是弊大于利,比如愚忠、守节。这种道德要求人们牺牲自己的利益,可是换来的往往要么是虚无飘渺的辞藻,要么其实是一小部分统治者的利益。- Q- ~* V. V0 p/ T
, U. T) C' R. `: X( g9 X' P% L) C' } 所以,道德不是宋儒的“天理”或者康德的星空,而只是人们在社会博弈中摸索出来的团体最优解。它的目的不是让我们怀着崇高与神圣去仰望敬畏,而是为了让我们获利。假如有一项道德,施行起来损己不利人,好处却谁也说不清楚,那这项道德就很有些面目可疑。反过来,假如有一项道德,比如诚信,是显而易见的真道德,但大家却越来越不遵守,那我们也不用急着责怪世人,而应当仔细检讨社会,为什么会促使人们普遍做出违背道德的选择。) m8 ^! e1 n" Z: g' Z, H
" a( ~! X7 j; _# g 英国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里,模仿“基因(gene)”提出“meme”一词,意思是人类文化、社会、行为上的基因。各种不同的meme,和自然界蕃盛繁杂的生物基因一样,也在互相竞争、传播、灭绝、变异。讲诚信和不讲诚信这两个meme,显然各具其生存优势,本应和生物界里的基因竞争一样,基本维持在一个统计上的动态平衡,比如80%的人讲诚信,20%的人不讲。如果一个社会里越来越多的人不讲诚信了,那肯定是社会环境发生了变化,使不讲诚信的meme更适合生存。这时要想使人们讲究诚信,不能靠把诚信入高考作文——古人也曾配菜似地变着花样用圣贤之言给八股文命题,结果秀才们又有几个真遵循了圣贤之言呢?——而得靠改变社会环境,比如完善商业信用系统、ZF诚信以身作则。9 E$ n; m, e) q9 D T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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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道德问题的根本不在于人心,而在于社会。社会恒变,而人心千古不变。老百姓不比士大夫们傻,更不道德低下,只要有好的规则,他们马上就能找到新的最佳个人和团体策略,于焉建立起新的道德体系。不然的话,在极不公平的制度下,一方已经选择了背叛,谁还有道德勇气可以要求老百姓仍然选择合作?这时还有脸来指责世风堕落、道德败坏的积极分子,我看他不是糊涂已极,就是权力帮凶。3 O% B+ _6 N, z% n$ y1 Y$ r( R
3 X! p5 M. g0 |! [ _; X/ R 假如一个理科工作者,只会做课本上的习题,不会解决实际中的问题;只会用一个已知值去模拟所有的未知值,连泰勒级数都不会展开;只报告对自己有利的实验结果,将其他结果隐瞒乃至销毁,那我们会认为这个人工作能力低下、职业道德败坏,定要将他开除而后快。可在舆论界,这样的人不但不会被开除,反倒施施然成了行业主流。我无意于责怪个人,因为这是由于整个大环境的恶化,诚实、求真、同情的meme即将灭绝,虚伪、苟从、僵化才是最适合的生存方式。 ^$ T, E' w' V: s& \3 f' n . F' j7 D7 M( P+ {) d
这样的舆论下产生的道德观念,我们在内省自己的幸福来源时,当然也就不用理会,尽可大胆自信地面对自己本来面目。王小波最爱引一句罗素名言:“参差多态,乃是幸福之本源。”把罗子这话稍微改一下,我们也可以说,幸福来源之参差多态,乃是社会幸福之本源。如果所有人的幸福来源都只有一个,那不管它本身是多么光明正大的高尚理想,什么敬拜上帝虔诚赎罪、忠孝礼义信,或者解放全人类,结果总会适得其反,完完全全的适得其反。: p2 g% v& ]- V4 k
' T n5 B4 c2 f2 F2 m 当然,确实也有一些人,无需选择,才是他们的幸福本源。我最善意的猜测是,他们缺乏自信,害怕选择所带来的风险,宁愿让圣人、大人来替他们做选择,至少这样他们在心理上不会懊恼,或者就算懊恼也可以用崇高感来掩盖。我想,对于他们来说,人生是苦旅、虐旅,是赎罪之旅、修炼之旅。我尊重他们的选择,毕竟这也是参差多态的幸福来源之一种,但我更愿把人生当成一次在参差多态的幸福中选择的数学乐旅。 . t4 {# a a: g/ a. V& U% p1 p / U/ Y' F+ M, l
想要参差多态,唯有减少束缚。奥卡姆的威廉提出过一个原则,叫“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科学界称之为“奥卡姆剃刀”,用它来剃掉理论中多余的假设。在我看来,道德观念也很应该用这把剃刀来剃一下,把上帝、天理、无私、崇高之类的噱头都剃掉,剩下两条原则便已足够:能使大家获利就好,不损害别人就不坏。其余的空间属于我们自己。1 P0 D% R0 c7 q# \+ v. {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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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们在幸福感的来源上,只要不害别人,尽可兼收并蓄。可以特立独行,也可以追逐流行,可以斤斤计算、天天向上,也可以随兴所致、不求上进,可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也可以虚荣爱面子、用别人的眼光评判自己,还可以时而这样、时而那样,乃至同时并行不悖。也许有人会说这不义、不智、乃至精神病,可我们有权不明智,有权选择不理性的幸福来源。圣经里有个比喻,叫“失去了咸味的盐”。我宁可不要那些甜蜜和芳香,也不愿失去自己的味道。 + W8 |& M. i; N ; D" ] A9 d: S7 z: [9 W十9 n: _7 v, k5 w+ x ?2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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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和《肉蒲团》都是很带劲的小说,就可惜结尾都很煞风景,在极端的*河蟹*放纵后,一个是精尽人亡、轮回报应,一个是轮回报应、看破红尘,闹了半天原来这两部我国最臭名昭著的淫书,主题都是劝人戒淫。就象《水浒传》,不算那假冒的后五十回,前七十回里也早把“聚义堂”改为“忠义堂”了,实在令人扫兴。好在公道自在人心,从来读《金瓶梅》和《肉蒲团》的都是风人,看完后个个欲火攻心,没谁惕然醒悟、清心寡欲的;从来读《水浒传》的也都是少年,看完后个个热血沸腾,没谁油然而生忠君爱国之心的。官府的眼光也没被它们骗过,明朝禁了《水浒传》,本朝禁了《金瓶梅》和《肉蒲团》,可见眼睛雪亮的,不仅是人民群众。- K8 m' [1 v8 t3 x; 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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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理解作者写这些小说时所处的社会环境,但这样明目张胆地改淫为贞、弃叛归忠,其晚节之不保,已经超过了珀涅罗珀改嫁、黛丝狄蒙娜偷汉、文天祥投敌,简直是人神共愤,实在让我痛惜。我这篇小说,也貌似是在夸耀Dubo经历,所以如果我想劝人戒赌的话,还是早点说的好。张爱玲说过,出名要趁早。同理,失节也要趁早。+ {% S! o# e4 J' b% w
T* |# c/ k |* { 我倒不是反对Dubo。我觉得小赌怡情,无可厚非,只要控制好自己的钱包就行。有人烧钱攒音响、有人倾家荡产追星,那花点钱买些Dubo的刺激,又有何不可呢?但要是想通过Dubo赚钱,如果是“巫赌派”萝卜赌经,则需要学点概率统计加心理治疗。如果是靠算牌,那你需要有过人的才智、钢铁般的意志和一大笔本钱。可如果你有过人的才智、意志和本钱,做什么不能发财,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越来越难的高风险行当呢? 6 \# Y( o: G- l9 T' B( b, P ! z& k9 a+ H# U4 W& Y- k
当然,每个读者肯定都认为自己就拥有过人的才智和意志,至于本钱,也尽可慢慢积累。但据我所知,才智过人并不难,有百分之五十的人都可自夸为才智高于平均水平,可要说到能够从事算牌的心理素质,恐怕这比例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假如我到英国军情6处讲课,我大概会鼓励台下的00X们去DC赚点外快;可现在我只是在网上写小说,虽然我乐观地认为,凡是能坚持读到这里的读者,个个都智力过人,可里面适合做算牌手的,大概也不超过百分之一。 ( n! ~+ l+ z/ d R0 [, t # o# D* e$ P+ A9 J" W; S' _
所以,除非成功的算牌手能够从DC赢来萝卜们平均输掉的九十九倍以上,且一个成功者给我带来的心理安慰是一个失败者给我带来的心理打击的九十九倍以上,我才能鼓励大家去算牌。但这两个条件显然都不成立,尤其是后者,一个人看了这小说后去算牌,成功了他会觉得这是由于自己才智过人、天纵英明,失败了则无疑会怪罪我教唆怂恿、毒害误导。从我这方面看来,虽然我可以大咧咧地说,别人怎么想,关我屁事,但毕竟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死,一个人看了我的小说后去赌得倾家荡产,对我的心理影响要远大于九十九个人因我而去算牌发财。用西方法治精神的话说,就是“宁可放过一千,不可错杀一个”。 ! O$ O( }- a* F6 L% g 5 v1 d- e% N; z 因为人活着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心理上的幸福满足感,如果我把这小说写成算牌教材兼范例宣传,把算牌吹得天花乱坠,既简单易学又点石成金,当然可以增加些读者乃至出书换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为一千万美元出卖良心还可以考虑,为了一点书费去骗人,可实在划不来。换言之,这件事给我带来的负疚感,在一千万美元和稿费之间。如果将来我暴富了,那上限可能会涨为十亿美元,或者如果更可能的,我暴贫了,那下限或许会跌为一个馒头。0 J$ K5 y9 g- r" h* B# ^9 _
* ]1 x& r; `2 v3 E 不过这个讨论就有些离题了,具体可见附四。要劝戒Dubo,我还是继续来讲一个算牌手的下场吧。7 e8 F: \3 |. a M, B/ S: k* V
( Y3 V5 p% o+ e1 @& [ 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后,我很长时间都没去大西洋城。一来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大西洋城的二十一点跟拉斯维加斯比起来,只能让我黄山归来不看岳;二来是我新交了个女朋友,是我们系去年新来的天朝师妹,性子比较野,和我很谈得来。一直到考完期末考试后,大家照例想出去玩,我和她租了辆车,先到新泽西的Six Flags里转了个昏天黑地,然后晚上顺路开到大西洋城,到我已经预定了免费房间的“恺撒宫”DC休憩。 - d9 j) X J9 L' |6 \- }/ W: c; g . B: r% c4 {6 c3 |7 Z 说是休憩,吃完晚饭后,双脚就不由自主地把我带入了赌区。师妹也早听我吹过算牌的辉煌战绩,当然不肯放过,坐在一旁观摩。 $ J2 x0 P' L. U4 s ; q' m2 @* y& C6 p9 S5 k' n 开始时一切正常,有赢有输,两个多小时下来,正当我略有倦意——毕竟在Six Flags里转了一天——打算收兵时,忽然有人拍了拍我肩头:“先生,我们需要你去保安处一趟。”5 [3 C+ R3 h, {$ i6 P8 d& T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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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一看,霍,两个铁塔也似的黑大汉,一左一右站在两边,虎视耽耽地看着我。我故作轻松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9 E+ }; B1 @8 E( e) O' j q ! b7 J" [# A. e& B
一个大汉说:“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是负责来护送你去保安处。”) J9 j$ B* J: ?( |9 I( s
# l. Q1 p: L4 t; k& ^: O# V 我只好收拾了筹码给师妹,叫她先上楼去,然后跟他们穿过DC大厅,上了一层活动阶梯,在曲折的过道间转来转去,直到他们停在一个房间前说:“到了。”推开门让我进去。 6 |: q1 t$ S9 m/ z . p/ x/ Z& D8 O% D1 y6 x0 N: P
这是个狭小的房间,中间摆了个桌子,桌后坐着个中年白人,打量罪犯似地死死盯了我一会儿,才冷冷地说:“请坐下。”我坐下后,两个大汉紧紧在我两边站定,钳子似的把我夹在中间。三个人都表情严肃,好像他们这么一严肃,这房间还真成了高压锅,能把我心里的秘密全部压出来似的。 / W5 S7 b# F$ I9 W - D$ N4 E: C7 R5 ]( Q 他们显然把我的背景都调查清楚了,那个中年人说:“老摇先生,我是‘恺撒宫’保安处经理。我们怀疑你出老千。”* Y h; k4 H* v) U
- r+ V( e8 @) k7 w2 u1 W 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早在算牌网站上看到过:“我没有出老千。我只是算牌。算牌不犯法。” 6 M: M3 N+ Q; W0 @ # X8 q& A5 Q% L7 b “切!”他冷笑一声,“老千都这么说。——现在我们要搜你全身。把衣服脱了。” " t0 ^9 ]' T2 D0 ~" |/ h 3 o/ Q5 n; R4 ]6 @; v/ |3 m, k! y" i “什么?”我站了起来,把双手一举,“要搜就搜好了,干吗要脱衣服?” 0 m4 R h! q1 r6 D9 |% ]8 ~* m / k; N W3 e+ u& |! P! E7 n$ o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怀疑你在衣服里藏有作弊仪器。” $ X' K. w: Y' F 1 b1 n/ B ^: Y6 z
“别胡扯了!”我拍拍全身上下,“我这样象是藏着仪器吗?” ( b! V7 p4 G9 O% V0 ~' Z2 M 6 w, V, p3 Z3 D4 m" t5 b 他往椅背上一靠:“老摇先生,我建议你的态度合作一点。”& W" b# X; f4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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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没有选择,只好开始脱衣服,包括鞋子、袜子,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每脱一件,两个警卫就拿过去摆在桌上。我说:“好了,你们搜吧。” 6 D& @2 S; P: N. x9 C / g! X" D2 I* p# U9 z 他说:“把内裤也脱了!”# L( \4 P8 r2 A( _# q' W2 F! D
% a' L6 N% n" m& a5 z “什么?”这下我真火了,指着房间左上角的摄像头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摄像头!你们逼客人脱光衣服,然后把过程全拍下来?!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我要去告你们!” 6 m8 X* }! F3 H' l; u+ H7 Y$ k7 b $ A) E3 B/ t! B6 w7 r3 b& ]" [) l
他侧头微笑着说:“我们这么做是完全合法的。如果你看过我们DC的说明的话,你就应该知道,当你进入DC,就表示你同意我们在必要的时候采取必要的手段来打击作弊。” 0 x! S/ ^. i& w5 }- q4 h, p6 w x& a, d2 J2 P! ^$ Y) i }3 F “必要的手段?你们怎么不怀疑我在肚子里藏有仪器,把我开膛破肚啊?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把我的录像拿到*河蟹*上去出售?我要给我的律师先打个电话!”虽然我没有个人律师,我还是尽量表现出愤怒和气壮。 " d+ |7 G4 P5 L# i' ~8 Y 7 H) e+ \, `5 s5 | 两个警卫同时把手搭在我肩上:“请平静点,先生。” 0 v0 l. D/ X3 j) V: K + m( R+ K3 |! v- U, ^! { 他们粗糙的大手直接接触到我皮肤,让我顿时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拔开他们的手,说:“好吧,我可以脱了裤子让你们检查,可你们必须先把摄像头挡住,不要把这段也拍下来。”) h; A3 h" O7 w# n6 _
. Q% z. s& w6 C! ` “对不起,先生,”那个经理仍然是一副占尽上风的神情,“你大概不明白,这个摄像头并不只是为了拍下嫌疑人的行为,也是要监督我们审讯者的行为。如果我们把它挡住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十秒钟后就会有人来敲门。我们不能冒险。如果你出去后说在摄像头被挡住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对你进行了骚扰怎么办?”4 d( o4 y- P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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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给我的律师先打个电话。” 0 }- m% j0 o% _/ l% H / C6 W2 b* h% Y! p! x( x9 \
“没有必要。我们完全在遵循法律和DC规定。如果你有异议,可以在事后告我们。我们那时可以调出这段录像,对证公堂。当然,”他坏笑着说,“我们会在某些部位打马赛克。”然后他身子往前一倾,忽然加重了语气,“可是现在,老摇先生,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如果你还不肯脱,我们就要被迫采取强制手段了。”1 G$ [2 F$ w& Q; G) N2 d*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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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知道再抗争下去也是徒劳的,只好弯腰把内裤脱了。其实在国内上大学时,每次在澡堂里都是一堆男生赤裸相见,也没啥不自然的。都怪美国太有个人隐私空间,把我惯坏了。 & e2 m5 B8 }( G! i 7 C: [9 l( B* z9 ?0 D! R. J5 Y
脱光后我就坐了下来。两个警卫开始检查我的衣物。我真后悔没有三天不洗澡十天不换衣服。白天在Six Flags倒是转出了一身臭汗,但到了旅馆后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了。$ v' P( j& S.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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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我把衣服重新穿上,那个经理又开始审问我,诸如:“你有没有同伙?”“你是否认识发牌员?”“你以前是否在DC工作过?”之类的无聊问题。我反正心中没鬼,就一一如实回答。2 x3 c9 u6 ^3 [7 [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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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大半天,他似乎终于相信我只是个算牌手了,对我宣布:“老摇先生,你知道算牌手在DC是不受欢迎的。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你不能再踏入‘恺撒宫’的财产范围之内。”# T" ?: c; J' ]- c
, B. ?4 z R9 c# l" d _ “哈!”我终于占了一回上风,“你以为我不知道Ken Uston状告DC案?”; H6 o9 b/ T0 @; T4 |(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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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 Uston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算牌手之一,大西洋城初开DC时,他就前来淘金,很快被DC禁止入内。他便把DC告上法庭,一场官司打下来,新泽西法院判决,DC无权阻止算牌手进场。结果现在大西洋城的DC只好采取其他方法来防止算牌手,比如规定他们只能在某些赌注限制极严的桌子上玩,并将二十一点的规则改得对算牌手更加不利(因此有很多算牌手认为,Ken Uston的胜利其实是失败)。 1 R5 X2 D3 h' Y) D# U( d; ?, P% l5 h+ G - k, ]3 w, Z/ V" q9 q4 C4 B# F
经理对我知道Ken Uston并不惊讶,他面不改色地说:“很好,那么你应该知道,下回你可以再来‘恺撒宫’,但只能下平注(即赌注不变)。” $ h! I3 |* G6 ~- T5 n2 O . p) {7 |/ {7 E1 v, J “我们走着瞧吧。”我挑衅地说,一边站起来往外走,“我还会回来,还会继续来赢钱的。”4 R* ~+ @. n0 t* o0 u
/ o4 G% l r Q7 V( D. s, ]7 B* f 你当然知道,这次DC挫败,只会引发我更凶猛的反扑。三个星期后,我和师妹又再次租车出发,穿过新泽西和纽约,来到康州的“快活林DC”。 % z$ j# }# y+ X+ [1 O- y . c, q0 S: I" W 沿着高速公路,穿过茂密的森林,顺着小路再开二十分钟,眼前会拔地而起三座连体大厦,个个富丽堂皇,与林外那个平凡浑庸的俗世相比,恍若世外桃源。我看着楼里楼外遍布的印第安雕塑,想起上次还是师兄带我来这里的,现在已经是我带师妹来了,心中油然而起一种印第安人式的感慨,恍惚身处源远流长的历史长河中,在前方已失踪的师兄的魂魄引导下,我将这伟大传统又传给了下一代。不知是“接过雷锋的枪”还是Jedi之歌的背景音乐响起,已尽到自己这一代“传帮带”责任的我,带着微笑,走向宿命,任风把我吹散在时光的河流之中…… . C2 e1 Y0 f' y, S( O1 E3 N& J 1 S7 [! l) V9 B& L6 G# }
“喂,办卡是这边,你往哪儿走呢?”. K: h, }& h& Q3 d1 d2 F
7 }6 v6 Z! u2 K( ?$ i) f 师妹大喝一声,把我从幻想世界中惊醒。我心中暗想:不好,这个DC的法术颇为深厚,迷魂术已达九级功力,怪不得近年来生意蒸蒸日上,定有印第安老巫师在暗中主持。自古邪不压正、夷不胜华,待寡人戴上吾中华秘传法宝“白玉十旒平天冠”,护住脑力,与他一决高低。 6 Q2 u: D0 r. [8 _8 e$ G: ]# G - Y4 e3 G% n$ S" P 想着这些自娱的念头,我戴上棒球帽,跟在师妹后面,走到办会员卡的地方。她去办了张卡。我身为Griffin榜上有名人物,自然就不用枉费这份心了。然后我们直接兵发二十一点区,转了两圈,找到个切牌最少的桌子坐下。师妹递过会员卡给发牌员,我买了五百块钱的筹码,四黑二绿十红。拿到筹码后,我看也不看,便拍下一个黑筹码。+ L; G% @/ r& ]/ _8 \0 X, R$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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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压这么大!”师妹连忙把这个筹码拿回,换了两个红筹码。我咕哝着说:“有什么关系?我觉得手气不错么!”但师妹就坐在旁边督战,所以我只好敢言而不敢动。: z4 A2 ]/ V+ g& X! T( n" t/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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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盒牌没什么出奇,始终没有出现大点数。师妹看得都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时和她玩些“猫抓老鼠”的游戏,放上大筹码,再被她尽职地发现、撤下,也免得她无聊。好在第二盒玩到大半时,平均点数终于开始升高,等到3时,我把左手放到帽沿。# m& J* ~1 A: g4 u1 S. Y; ~! [* Z
. L6 I0 D0 t# ~- a: h 再看师妹,却毫无反应。我只好用腿在桌下碰了她一下,又欺发牌员是白人,用中文说:“你该去厕所了。” 4 c2 l: Q2 C% _1 L. S0 a2 `8 ~ 8 T$ p6 h) f% Z, T! J8 t- t n 师妹这才解除屏保状态,恢复运行。她站起来用英文说:“亲爱的,我去上一下厕所。”3 I: W6 ?% N7 R! h8 R; a. y! [2 D
) h1 Z, M7 o- X4 v- H1 O" V4 I 我说:“OK。”等她走后,马上在赌注圈里放进一个黑筹码,一边对发牌员笑着说:“女人啊,就是胆小。”- |2 d4 y' k0 D4 r5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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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牌员笑笑,说:“可有时她们倒也确实是对的。”; c# q( a, k' c2 U# p5 K* Y* _* b9 y
# E2 H. D& B. `# U: O8 A! P! E “嗨,你可别用牌来证明这个!”我开了个赌客常开的玩笑。 . |, x# \6 b8 s2 v$ A4 X9 E& M& \ 4 K& Z' V/ ? f" Q 发牌员笑着说:“我会尽量给你好牌的——就像尽量给所有人好牌一样。”2 P' t, ] R6 Z1 C. L!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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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还真没食言,一直玩到重新洗牌,我都是赢多输少。等到下盒牌开始时,我又把左手放到帽沿,师妹马上就又出现了,及时拿掉我放下的黑色筹码,骂道:“你又乱压!输了怎么办?一百块钱呢!”; X0 s2 j" W7 u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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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一百块算什么?那要不压四十吧?”# e9 [6 j. B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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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师妹马上反应过来了,知道刚才那盒我赢了四百块,但仍然以无可挑剔的演技说:“不行,只能压十块!”) \* ?" i+ h/ T(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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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剧情便是重复了。平时师妹会阻住我的大赌注,但只要点数高,我便发出信号,她找个借口离开,我的大赌注就顺理成章地压上去了,直到重新洗牌或者点数低了,我又发出信号,她再回来。" j5 B% w5 p7 k# C
3 K; J- W8 A) v3 J) `; I3 j 我的意思是,那帮人成天不是“文化苦旅”就是“感动天朝”,要不就是“泪流满面”、“激情燃烧”,虽然咱天朝人是出名的感情廉价,咱汉语是出名的因辞害义,但被他们这么滥用,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简直比嫖客以为自己付了钱就可以任意蹂躏*河蟹*还令人愤慨。我好歹从小遍读中文古典小说,对这门语言感情很深,因此定要抓住一切机会嘲笑这帮文人,为汉语报仇。如果为了区区点击率或者销书量就放过了他们,我会觉得对不起同胞、对不起汉语的。3 U0 R) f0 M3 `0 q j6 t/ n" {2 g
十二 & |0 y Z+ x! I/ ]$ r- N
: s0 Q' [$ `! G! J# e% m 乐旅从第二天开始就不太乐了。在“快活林”赢来的六百块钱,在“金神”又连本带利地输了回去。虽然我们到波士顿摸了伪哈佛的左脚,但他老人家的专长是保佑我们考场得意,因此我们在DC上继续失意。进入加拿大后,我们就一路丢盔卸甲,遇神输神,遇鬼输鬼,大小DC通吃,渡过大瀑布回到美国时,已经把以前赢来的七千块全部输光。 C0 g* E: D& L & |/ v( v& X$ O: k( f( \ o 在游览多伦多时,我们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看完大瀑布后,在美国这侧的DC,我又一口气输掉了两千块钱。这已经不是DC赚来的外快,而是自己积蓄的血汗钱。师妹终于忍不住了,建议说:“算了,看来最近运气不好,我们不如就此打住,回学校吧。”7 K( X. R* @4 W2 {) O4 S/ E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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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运气论”当然遭到我严词驳斥:“你好歹也是计算机专业的,怎么不相信概率,倒相信什么运气呢?运气不就是实际值在期望值上下的波动吗?我前一阵子运气比较好,在大西洋城和拉斯维加斯赢了些钱,这次往反方向波动一下也是正常的。”% g4 G0 D%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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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这往反方向波动一下,也波动得太大了吧?你前面大半年才赢来的钱,两个星期就输掉了。这不是概率问题,已经是系统误差了,你肯定在哪儿出了问题!” 5 t. {5 O! Q, I0 W2 [ 3 z" W7 s7 h; U' S* j7 @5 r7 o “这很好理解啊。我以前赢钱的时候,一把才压几十块,现在一把就压几百,当然输得比赢得快了!可是你也应该知道的,后面是否输赢和前面的结果是相互独立的事件,没有说前面赢后面也会赢、前面输后面也会输的!”" b t, {; Q$ u- g, i
7 J6 e) M1 C: D+ o6 w/ Y0 b0 R/ o* ` 师妹毕竟是计算机系的,同属数学女神门下,见我抬出数学来,也同样用数学反驳:“我没有说后面也会跟前面一样输,我只是说,后面也同样有输的可能。你现在既然本钱基本输光,下面就要冒欠帐输钱的危险了。这个风险太大,我认为已经超过了你的收获预期值。” 5 {1 f4 q% L" U1 L N [, d% b7 M" Y
她这话逻辑清晰、道理确凿,我无可反驳,但我刚输掉一万美元,正处在急欲扳回的萝卜状态中,哪里肯停手,临时找了个说法:“你说得对,现在本钱小了,我们的赌注就该变小,我以后提高赌注时,不压一百了,从五十开始压起,不就可以了吗?”' S! J9 v; r, [/ H9 v. {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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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没有说话。我想大概她正在忍受数学女神的惩罚吧。 + U8 l6 j' X. o9 o - B8 g, c* v! E& P' z ~! R 而我说这话时,内心不仅冒着背叛数学女神的谴责,还顶着诚实之神的压力,因为这不过是暂时稳住她的缓兵之计,真进了DC后,我还是从一百压起,反正每当我提高赌注时,她都已先走开。当然,这时我在心里就开始向幸运女神祈祷了。 , o5 ~& k& O' I! U4 |' G! f; z% h% d- f7 L * k8 S* s8 D. l9 D0 a) R$ |) M. O) a
还好,阿佛洛狄忒能战胜雅典娜,幸运女神的威力也压倒了数学女神,从密歇根到芝加哥,我赢了四千美元,把自己的血汗钱赢回来了不说,还又重新开始盈利了。我们俩都松了口气,希尔斯大厦、自然博物馆、公牛队主场、爵士乐酒吧,玩了个遍。最开心的还是芝加哥唐人街上的很多饭店,味道做得很纯正,让我们大快了一番朵颐。' ~/ F( ^. n3 J* a8 m$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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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芝加哥后,我们去伊利诺依斯州南端的Metropolis。运气在那里再次转向,我把刚赢来的四千块钱又输回去了。但我们都被前一阵子的胜利所迷惑,坚信这只是正常的波动,依然按计划转往西,开去堪萨斯州的土八哥。刚进入密苏里州,又显现了一个坏兆头:我超速被JC抓住了。- l7 D9 T7 a; B
6 `! M# A8 C& g! `& ^" Z h 这得怪中西部的公路太好,不象东部的公路,都是弯弯曲曲的,车还多,这里路都是笔直的,车又少,我还没打算真开飙呢,就上了100迈,被埋伏在路边的JC逮个正着。结果自然是一张罚单,150元。# D, }& a( Q, v5 o8 j% K+ |
+ u$ ^4 M( F; d; M 警车走后,我顺手把罚单扔给师妹。师妹说:“还是你自己拿着吧,我这人丢东拉西的,最容易丢东西。”/ E" K8 e4 l' q
8 \) F" i+ C1 X/ S# {) ? 我哈哈一笑,说:“就是给你丢掉的啊!你还以为我会付这个罚单吗?”/ K: @4 y.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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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一贯喜欢歪门邪道,顿时来了兴致:“啊,罚单还可以不付的啊?”4 k) c$ s u# W4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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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罚单是密苏里州开的——这荒山野岭的,谁他妈将来还会再来啊——只要别被密苏里州的JC又抓住,就没事!”" B6 \9 U- }: @* j' i4 o' \2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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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种事?他们不会查的吗?不过150块钱而已,值得冒险吗?”! T U: k, R p; e" g1 U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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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师妹一向对美国生活充满另类的憧憬,就仔细给她解释说:“可不止150块钱,关键还是要在你的驾照记录上长2点,那你将来买保险的时候可就惨了。这种州JC不用怕的,就这穷乡僻壤的,你以为他们还有经费去宾州追查啊?”9 y( j3 M. h$ v5 [0 _0 i% K
1 M* o6 W. S4 M/ U+ V& W" b 师妹大开眼界地说:“哈,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我算是学到了!” ; E2 w2 G N# |) Q' P " Z" l3 k( Z& Z. @6 ]
于是这第二个坏兆头也被我们成功地化悲痛为力量,一路高歌猛进,四个小时后抵达土八哥,准备大干一场。* D; o, f" T% n8 L+ n"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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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很快我们就发现那确实是个坏兆头,因为我两个小时就输了三千块钱,尸横遍野之惨状,简直比我第一次去大西洋城时还要更血腥。这下最后的现金本钱也输光了,我一咬牙,拿出信用卡来,刷出四千块现金,回到赌桌。可这回当点数升高,我把左手放到帽沿时,师妹却不肯离开了。 ! o. g9 m+ P6 ]9 n+ [( b* [3 b : }; }, m$ h8 n 我还以为她又忘了,用中文提醒她说:“你该走开了。” " q+ K( b' G& Y * W" c$ G5 G) o2 C$ {7 O4 \" [
师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走了。我觉得不对,你现在怎么输得那么快,肯定没有从五十块压起,肯定还是压了一百块甚至两百块。你现在已经在划信用卡的钱玩了,我得帮你看着点。” : Y4 b, y2 j' L {4 P0 x, z $ j1 u: a9 Q0 ]# L7 n% p; B 我着急地说:“你在这儿看着,我怎么提高赌注?会被DC怀疑的!” ' L* k2 @7 W, Q: n2 v r 9 y: a0 i& |, o1 N- U2 e “没那么容易怀疑,”师妹说,“你压一百就是了。”: }4 z* E" m. l5 W+ D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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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莫名其妙地压上一个黑筹码,师妹立刻动手将它拿下,换上两个绿筹码。我说:“这不行,会少赢五十的!”) u5 P+ e* y+ e. s' G" v" M
# I0 @) G* s. d p3 e “嘿,我就知道,你果然是背着我压一百!”& q* x2 o# D! r4 {6 d8 K( U+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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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知理亏,一时无话可说。可这把牌下来,我19点赢庄家17点,让我又忍不住咕哝了:“你看,少赢五十了吧。”3 [0 R& v8 p1 [$ H
, x ]" B; j. R1 c2 [+ R) Z& Y “可也让你避免了多输五十的风险!”师妹干净利落地回答说。我真有些后悔给她讲过那么多反萝卜理论,她现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修炼到姑苏慕容“以彼之技,还施彼身”的境界了。但我还是企图“数学高一尺,萝卜高一丈”,下一把又压上一百,并对她解释说:“刚才这把下来,平均点数上升到4,该再加倍了。”7 B5 ^, P1 b, ` j2 c5 y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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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又想骗我了!”师妹坚决地给我再次换了筹码,“我看着呢,刚才那把出的小牌和大牌差不多,怎么就会升那么快?!” ( T! O6 n f2 s$ c8 R5 A% e, c! H , |/ H6 L+ O& D5 { Y7 T 我有点急了,一下子又把黑筹码换了回去:“是你算牌还是我算牌啊?是我输了一万多你知不知道?不提高赌注怎么扳回来?”: [. K0 k& A1 u; R8 h3 P0 f
; z8 S/ Z0 H( c6 }% Y. P 师妹毫不买帐:“该采取什么策略与你输了多少没有关系!” C, |% q+ K2 Q2 U7 u; V 5 ?( q' n+ `9 P/ w4 V
这次我护住了筹码,让她没法再换回五十块。两人拉扯起来,桌上的人虽然听不懂我们在用中文吵什么,但也似乎没有太大惊小怪。在DC,这种老公发狂倾家一注的事情,恐怕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吧。桌面经理走了过来,但还没等他开口,我就对发牌员说:“没关系,你发牌吧,这边的事情我会料理的。” + _( ?5 j2 }1 b+ F2 \ / p3 T. I7 F/ k, S" U$ P' `" b
师妹见夺不过筹码,怒气冲冲地扔下一句:“不用你料理了!”霍地站起来走了。 6 Y. e. N" I- O1 g& Q+ g) B* h; P Z5 i X% K8 y& ]* v. |2 s
我想去追,可现在点数正高,走不开。我装作若无其事,顶着大家各异的目光,算完了这盒牌,然后赶紧收好筹码,心急火燎地赶回旅馆房间。 T( P9 E% e0 o 5 Z8 n! j; K: s9 A4 q 刚出电梯,迎面就撞上师妹,正拖着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往电梯里走。我拦住她说:“喂,你这是干什么?” : n8 p; z: g- c7 l) F0 `: k $ n; E1 G$ A G( G+ W* h
“我不玩了!”师妹大声说,“你自个儿乐旅去吧!我回学校了!祝你下面一路好运,中个百万富翁回来!”; k/ R* ?; c: m/ f/ B
8 b2 L8 F% j# z& h “我一个人怎么乐旅?得用你的身份办会员卡啊?”6 J9 B8 X+ U. h, F9 b" P1 K
1 _6 R) d) i4 a; W “哈,那我管不着,你自个儿想办法去吧,反正我不奉陪了!”$ f$ F% U& e9 l
) T" n. r& O0 i1 S 我拉住她说:“你别任性了!你一个人,这荒郊野岭的,你跑哪里去?出事遇到妇女人贩子怎么办?”8 f" Y% a' o% z
% P5 I1 R: O& q5 q$ d L. _$ E1 } 他这副牌大概是调过的,一开始不久就出现高点数,我按照他定的策略小心下注。没多久,忽然听见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嗨,帅哥,我可以进来玩吗?”# a0 ~$ a: W( Y! ]( f! m/ T
, R% _) a+ \: Q" G. \" o, X 我转头一看,是个30多岁的金发美女,脸上化着浓妆,低领上衣露出大半个胸,手里端着一个高脚酒杯,笑盈盈地看着我。我看了一下比尔他们,只见他们都笑嘻嘻和她打招呼:“哈罗,莎伦!”我马上明白了,立刻说:“当然可以,欢迎之至!”. F8 t! k& E! e( }" j5 x9 x
/ r1 M) B- \7 C( T9 i* B4 c/ ^ 莎伦坐下后,比尔也给她发一份牌。她一会儿问我她这手牌该怎么玩,一会儿说我那手牌应该那么玩,一会儿问我交过几个女朋友,一会儿笑骂白种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还时常动手动脚,一会儿在我肩上拍拍,一会儿往我身上蹭蹭。好在这半年来我也算身经百战,一边算牌,一边也还能对付得过去。至于她暴露出来的酥胸,上面的皮肤已经颇有些松弛了,隐隐地都起了斑点,因此也分不到我的神。 j5 q! G+ I# Z$ m. O" E 1 Y5 V( @7 j$ ? y! }
这盒牌结束后,比尔说:“老摇,我还有最后一样东西想测试一下。”他从刚才那盒牌里抓出一堆来,问我:“这里大概有多少牌?”! N% \9 C& p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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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计了一下说:“两副。”9 y) L" j/ e7 R2 G( U* m( P;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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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是两副半。”比尔熟练地将牌分为同高的两摞,然后再分两次,将那摞牌一数:“十六张。乘以八是一百二十八,在两副半的误差范围内。”他握住牌在桌上敲了敲,说:“老摇,我发现你算牌的点数比较准确,也不太受外来的干扰,可是对剩余副数的估计上有严重偏差。不仅是刚才这个估计出错,在你算牌下赌注时,我发现你对平均每副点数的估算也总是偏高。” 8 Q/ z# B/ C6 _5 n 5 \; D0 J8 ~5 }7 d2 M 这个结论太突然了,我被打击得脑中一片混乱,语无伦次地说:“怎,怎么可能呢?我赢过很多钱的,不可能啊,怎么会估错牌呢?”9 f: F! N$ n4 J" j7 E2 W' q x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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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最终还是输光了不是?”比尔咄咄逼人地说。, t: h/ R( ?) e/ J i' z
7 N% f6 E3 T e" ^$ N1 l k" \ “那只是我运气不好……”& X& a4 |$ I9 y2 {
6 c# S3 Z8 p) I9 O “还是因为你总把点数估高,导致了更大的风险?”比尔紧盯着我的眼睛。& i9 Z. [: K, Q) }
; F* y2 W4 a; i1 a- a “那,那我还可以练啊……” ' b1 _$ Y: m6 w * u- {3 S8 P. F/ s* D. |2 z0 ? “很抱歉,老摇,”比尔摇了摇头,“我们会训练新手,但象你这样已经玩过很多时间的算牌手,我很怀疑旧习惯是否还纠正得过来。我们没有足够的资源来做这件事。况且你又在Griffin名单上,进一步提高了我们的成本。” : W) s/ x3 e+ |# `8 n * g* o: t8 O+ z “这没关系啊,”我急忙说,“我可以化装的……” 4 i4 z& Z g2 E. U ! G+ U6 o1 V: Q/ Q0 J/ M5 H 比尔微微一笑:“你也知道算牌这门职业的风险。我们必须仔细计算成本和收益,不能轻易冒失败的危险。象你这种情况,对我们的成本太高。”$ D! D+ i/ q h; t M$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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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给他个机会嘛,”莎伦嘟起嘴说,“我喜欢这年轻人,他一看就很聪明,肯定能学好的。”% G2 B+ B2 I2 L* A*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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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伦莎伦,你总是太老好人了,”比尔摇头说,“新出炉的算牌手,输光了本钱,来找我们想入团合作,他又不是第一个。你还记得彼得吗?” 3 F' }( g$ f$ ? 9 u+ W. e' |( H3 Z' \0 R; Q5 ?
“哦,彼得!”旁边有人作痛苦状,“你们在他身上损失了多少钱?五万?”0 W W( q- K$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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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回答说:“三万两千元,四十五小时的训练人工,和无法计算的心理损失。”. U% ?8 _5 ^" e* S2 ?
7 ~$ A* X6 t) r5 R3 q7 V$ |* u, ~ 他们和我一一握手道别。莎伦尤其满脸同情,连说sorry。这同情让我受不了,因此我拒绝了她要送我出去的好意,独自走出饭店,回到“恺撒宫”DC。 " v6 U) U/ Q! g# j+ u' Y $ J; J% i! g8 s) w1 P/ b( u* U “发财巴士”站旁早坐满了等着回去的游客。我坐在地上,靠墙发呆。两个小时后,我们的巴士开上回程,坐在我旁边的那个人今天赢了不少,兴高采烈地大谈他的赌经如何正确,还嘲弄了几句我的愁眉苦脸。我一句反击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知道,我才是这辆车上最大的萝卜。6 u5 ^& G2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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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到住处,无力地躺在床上时,这个念头已升级为“原来我才是世界上最大的萝卜”。过去的种种萝卜事迹和萝卜念头,逐个在我心头闪过,我甚至能清晰地回想起,当时我曾多么得意地自以为“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或者曾多么绝望地希冀于侥幸,而置数学于不顾。如今我为阶下囚,只能仰头看着它们登台控诉、*河蟹*示威,尽情将我羞辱。我生平第一次觉得也许余秋雨是对的,而庄子是错的。也许人生真的是苦旅,我们只能小心翼翼地生活、诚惶诚恐地跟从、庄严肃穆地感想、盖棺定论地死去。至于抟扶摇而上九万里、背负青天的乐旅,视下其远而无所至极、不顾蜩鸠的乐旅,生于北冥而徙于南冥、死于姑射雪山的乐旅,大概只存在于庄子的想象和我的一厢情愿罢。3 J5 `7 r" f$ d# [; e1 Q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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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清了我萝卜的本来面目,或许能让值日功曹在我的阴鹫簿上添一笔,却不能使我的帐单少一分。我得赶紧出去赚点外快。算牌这条路我已经彻底死心了,再下来的看家本事,也还就是老本行计算机。暑假都快过去了,再到公司找intern是不可能的了,打零工我的学生身份又不允许,只好去唐人街碰碰运气。0 }6 I U; y# @% _7 j+ l: N0 B& G
2 ?8 W# J1 s* J; k* Z5 n 我在网上注册了个域名,设计了个网页,然后逐家去找唐人街的饭店:“老板,现在是网络时代了,很多人都通过网络来找饭店。你看,我可以给你们设计个网页,包管你们生意爆满、财源广进!”3 W4 w" H8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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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们一概都说:“什么网络?我们不花这冤枉钱!”或者,“哦,网络啊?我们早给费城天策协会交过钱了,他们办了个网页,上面就有我们的饭店。” ( R0 Z! v/ J- S+ t; B k8 @1 Q6 v# H- k; [) o “那个网页啊,嗐,我看过的,什么也没有!”我拿出我打印出来的的花里胡哨的网页拷贝,“你看,我给你们设计个新网页,不光只有电话号码,还有你们的菜单,什么特色菜啊、时鲜菜啊,荤菜素菜、山味海鲜,都分类好了,价格也列出来了,客人还可以自己先选些合意的菜,然后下面这个小格子里就把总价格给算出来了,多方便!还有这儿,客人可以找到怎么开车来你们饭店……”4 D( l' p; j. h* U R: I! S( I-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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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们小本经营,不需要这些东西的……”5 H) P2 E1 M& W3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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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贵!我给你们设计个网页,只收一百块!这还多吗?可以给你们多吸引来多少客人?现在是网络时代,是人就上网的!只要多来个二三十个客人,你这投资不就收回来了吗?” 4 x$ Q' t9 B' i/ h ' T5 I) I. S# c3 V/ }8 R
老板还是不耐烦地摇头:“这能有什么用?我们报纸上做做广告,生意也蛮好么!你网络有什么用?我不花这冤枉钱!” 3 j" Z8 w4 G* j, {1 W " B* [3 B/ B1 Y
我只好再推销另一个产品:“那我帮你们建个数据库怎么样?帮你们分析进货啊、存货啊、什么时候卖什么菜啊,MBA级别!” ( ?, _" k" i7 M6 D# M 1 ?2 x' J8 f: _- `" e' _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呢?”老板打断我说,“什么漱咀库、刷牙库?我们做饭店的,不要这些玩意!你再去找别人试试吧,我还要忙呢!” ' ]. a s" t6 T# y3 K2 S) T: a1 G& Q) S 6 I. v' O7 Z$ B- K( k 走遍了整个唐人街,几乎磨破嘴皮跑断腿,还是什么顾客也没有拉到。付信用卡帐单的最后日期快到了,我只好向朋友同学借了点钱,先把帐单的最低限额应付过去。我看得出大家借钱给我时都有些勉强,毕竟师兄的先例就在一年前,他们大概也都怕我突然人财俱杳。要在以前,我肯定会笑他们门缝里看人,可现在,我只能说,他们怕得有理。 % a% q v! S- i% |. F0 R ' W9 j; C& \5 W" E5 [. z 我终于意识到,我可供出卖的,其实也就是一点劳力。我重又把唐人街上的饭店走了一遍,不过这次是问:“你们要waiter吗?” # C$ n0 s6 J) O5 _# ^ 8 @- K; K" M9 H# [
但结果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没戏。要么是干脆的“不要”,要么问我几句:“熟手吗?” & d. o |0 C* f* u+ h8 G* w * t2 A9 B5 ?* l+ H# g" a+ v% |
“生手……不过我可以学,我上手很快的……” / U" S7 b- N' j/ m( l 2 N: i* o5 i! [/ O5 T: b; Z- V “不行!我们没空训练生手!”——看来饭店的风险比算牌还要高,对生手没有兴趣。——就算有饭店跟我谈得稍入港些,最多也就是再问几句:“会说广东话吗?……不会?那福建话呢?也不会?”, {9 |/ z% D* u$ l6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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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回他一句:“会C语言行不行?不行?那你们有印尼客人吗?我还会爪哇语呢!” 2 g# x3 J8 Y j8 D5 M& k 7 o4 F @3 \6 i9 W
还有一家饭店干脆对我进行性别歧视:“男的我们不要!” 9 D' |6 s$ s/ B6 q) B ' `1 ^- Q* V# r8 s6 Z* o
“为什么?” " [0 Z5 b: [ T0 z 8 y2 w, }5 q" S( P0 ] 老板的肥脸上满是嫌恶地说:“男的都木,整天就站在那里,都不知道机灵点见缝插针帮忙,手又重,上个星期我们这里还刚有个男waiter打碎了两个碗,给我立马辞掉了……”) H8 \8 i, Z1 F, R
! s, v" p- [* U) E }+ w0 E 最后总算我命不该绝,有家饭店正打算在唐人街反一回风潮,开拓外卖业务,正好我送上门去,老板将我上下打量几番,说:“你没经验,又不会说广东话,waiter是干不了啦。——有外卖你想送吗?”. i3 V9 o- @+ m. F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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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外卖?”我脑中顿时掠过无数外卖郎被抢被打的传说,“这要被打了抢了,饭店负责吗?”, X# _* H' [! u& V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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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其实这事没那么吓人。老黑喜欢吃天朝菜,这钱好挣。都窝在唐人街,大家恶性竞争,没意思!我调查过了,靠唐人街比较近的这几个街区还挺安全的,最近一年都没出什么案子。你放心,太远的外卖,我们也不接。怎么样?我给你开工资,客人还会给小费,全归你!” 7 ?8 d: e4 Y6 T- p * b( N1 r2 g2 P “那到底被打了抢了,饭店负不负责?”7 E4 A: v* G4 I8 Q2 f
; Q9 F4 O3 J0 Y# \6 ~; M' t 老板一咂嘴:“啧,你别听那些胡说八道,都是见风就是雨的,抢了一个就好像天天遭抢似的,你送外卖送十年不出事也没人知道,被抢一次马上大家就传得满城风雨,其实没那么危险,有人送了几十年都没事的。”: r" m: {% L' J% w5 K1 C, w m
3 ?; Q( S' Q; @9 i B. s- C 我一听,哈,跟我算概率?立刻说:“对啊,反正也不会出事,那我们订合同好了,我送外卖,出了事你们负责医药费、打官司,这事反正概率很低,你的预期成本基本等于零。” * c) o& t+ H$ L2 n# E5 T* o; C0 l - f1 J, \( X; x “嗨,你这人,什么咖喱、鱼鳞的……这样吧,我再给你个优惠好不好?送一份外卖,给你百分之五的提成。——小伙子,你想想,一个外卖五十块钱,你抽百分之五,十个就是二十五块,再加小费,我还给你开工资,一天下来一百多块钱呢。我付你现金,不用交税的,你到哪儿找这么好的工作?你又做不了waiter!” $ {2 N9 w; w. ? ! e, `. k* Z/ M+ X S4 \
我想了一下,说:“这活儿还是太危险,你怎么都得给我百分之十的提成吧?”+ y& X2 C1 }3 Z4 B; Y
- {8 B8 b3 p" U$ h; j 讨价还价的结果是百分之七,一天八小时,一小时八块钱,不送外卖时得在厨房打下手,先试用两个星期。老板给我签了合同,又说:“这话咱们可说清楚了啊,出了事你可别不识相,学人家找律师找JC的,我在这唐人街上有的是认识的人!”7 R9 k1 b. i) S*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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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份外卖是在唐人街北面的黑人区。饭店有辆破自行车,还能骑。我带上以前赌遍美国时买的那把枪,把枪别在衣服下面,夏天衣服薄,我觉得肯定会被看出来,于是把它放在外卖袋底,骑车出发。 2 G6 K" O4 m/ w' |" I/ r " X# g& E2 y t. L
这时天色还没晚,过了万安街后,路旁的房子明显地越来越破,周围环境也越来越脏。我把车子蹬得飞快,五分钟就骑到了客人家。从门外只听见里面人声鼎沸,rap咚嗵,贝斯震得房子一抖一抖,看来是在开party。我一边环顾着周围,一边按响门铃。一个黑人胖大嫂笑眯眯地出来,说了好几个“谢谢”,付钱接过外卖,还给了五块钱的小费。我谢过她,又飞快地骑车回去了。" k3 d" k$ H( e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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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送了几天外卖,一切也还顺利。我去找过系里的老板,开诚布公地把我的情况讲了,告诉他我打算放弃读博,下学期开始找工作。他同意了。打这份工,我估算了一下,全勤一个月能挣近三千,开学后只干周末,是一个月一千多的样子。想还清欠债是没指望的,但至少还能维持住利息,让断头台高悬的铡刀暂时不要落下来,使我且苟活至找到工作。$ ^% `* M8 h4 S# Q U7 F, A
' g" b$ o- c1 H+ h# W+ P 一天晚上,我去离唐人街比较远的一个地方送外卖,骑了十分钟才到,一切倒还顺利,就是客人太吝啬,只给了一块钱小费。我也不好开口要,只好掉头回去了。5 {0 M9 {5 U# n5 _4 S9 J ~1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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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我照例骑得飞快。在经过一处街角时,忽然从黑暗中冲出一个人来,一脚蹬在我车后轮上。自行车一下子摔了出去,我也猝不及防地被摔倒在地。还没等我爬起身,一个人影就蹿了上来,俯身一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持枪抵住我胸口,喝道:“你敢叫一声,我就打爆你,天朝佬!现在给我起来!” ' d9 D/ Y a4 D$ z % n1 p* I9 s: }0 m# |5 k' F
我爬了起来,还好没摔坏,只是左肘被水泥地蹭破了皮,火辣辣地有点疼。外卖袋被摔在了十米开外。天色已暗,我看不清那人模样,只看见黑暗中他的牙齿雪白,枪管上折射着深篮色的金属光泽。他把枪用力在我胸上一顶:“把你钱包给我!”) P) X' L+ h# R/ G3 n0 u N
1 j, A5 i8 }1 k V, O5 | 我指指外卖袋:“钱都在那边。” " U( q5 u: V, b, G8 T- S4 {6 b, K; i( | 4 ~2 [, R0 l# ~7 ?' h. R; F! i 他往那边一摆头:“去给我捡过来!”& j; b/ } V, t!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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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地往外卖袋走去,他跟在后面,枪顶在我背上。周围黑黝黝的,有几家房子里透出点微弱的灯光,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把外卖袋捡了起来,从里面掏出钱给他。他咧嘴一笑,低头把钱往裤兜里揣。我想:“这厮也不知抢过多少天朝外卖郎了,竟这等轻视我等李小龙的同胞。”趁他分神,枪口也微微下垂时,猛的一拳打在他持枪的右手上。 - q; N' y3 e0 K# z O9 A) h. ~ ' b4 `( D' U8 o$ [
慑于黑人兄弟长期以来的威名,我这一拳用尽了全力,他又疏于防备,“啊”的痛叫一声,枪被远远打落在一旁。我飞快地从外卖袋里抽出手枪,扑身向前,左手揪住他领口,右手持枪顶住他脖子:“不要动!举起手来!” + S) i3 v. N8 O2 O6 ~( L " ^. K/ p& K3 H7 F% \/ I 他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身体都惊得僵了,只会反复说:“嗨,嗨,easy,easy!”4 h: _# D4 m+ F4 u$ U w
' J/ J5 M9 T* ]" w. S6 @& j “*河蟹*的easy!”我骂道,“现在你倒说说,谁是天朝佬?啊?黑鬼!”) t D$ [; g H: S+ l. ]0 k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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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嗨,那只是个玩笑!”他挤出一丝笑容说,“你是我的天朝朋友。我把钱还给你,让我走吧!”* E# _; ~# k4 z" p
8 B8 ^4 Z0 r% \2 L “现在想走了?!”我抬起左肘,在他脸上一阵乱拍,将上面的血都涂抹了在他脸上,“你个黑鬼,说,抢过多少天朝外卖了?” 3 N) N: O/ G0 q( R * h) }6 d" V5 c- M. F, x% \: k “没有,没有!你是第一个!我向上帝发誓!”他慌乱地将钞票又递给我,“我从来没抢过钱的,这是第一次!我也是没办法,兄弟,我有孩子要抚养,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 [9 E( n5 w/ {: L' q- }0 } * Y. H3 `/ B* P& t6 h0 k/ m% S# Z “放屁!”我从小就听惯了评书里小贼们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哪里会吃这套,一边拿过钱,一边喝道:“没抢过?把你钱包掏出来!”; r, J% L* A5 _! {( Q" ]9 P" ~
2 j. Q# C; [5 ~ “我,我……”他嚅嗫着说,“我没有钱包……” 7 O; z4 b/ F% x# z7 Q2 d, Y " i, d" l/ t; m/ Z. S$ Q U 我伸手在他身上搜了一下,还真没找到钱包,但在一个裤兜里掏出了几张钞票,里面还夹着一个塑料针管、一副小耳机。我扔掉针管和耳机,把那几张钞票塞入我的裤兜。5 U8 w) A. s9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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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兄弟,你不会拿我的钱吧?”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U- n. ^# E1 j7 |* q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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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要拿你的钱,还有这个,”我顺手又给了他脸上一拳,“是代所有被你抢过的天朝外卖郎还你的!” 9 `0 f' T$ x: K* o! P : e( g2 I3 k* s7 u6 n “嗨,”他悲愤地喊道,“我说过我没抢过天朝外卖郎!”. }& G; h) a# T5 k- D' L8 c, `
+ @# F8 Z9 O/ G! R “好了,快滚吧,黑鬼!”我朝他踢了一脚。毕竟这是在黑人区,我也怕夜长梦多。) O( }3 G6 o/ z5 X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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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咕哝着说:“你怎么能拿走我的钱呢?我要给孩子买吃的……”一边向他的枪被打落的地方走去。“嗨,你想干什么?”我抬枪对准他,还用力拉一下枪栓。这“喀嗒”一声吓了他一跳,不由自主地又把双手举起来:“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拿回我的枪而已。” ; _% d, e) B) V/ B+ U' [ 2 t' {9 A" O0 Q8 g5 L “什么你的枪?”我蛮横地说,“从现在开始,那就是我的枪了!”3 b- P0 o) N9 b
5 n( K) a/ {/ V- v “什么?”他失声叫道,“你连我的枪也要抢?可是这把枪不是我的,他们会……”1 r4 N* C) s2 B8 ~' p3 ~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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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废话!我不会再讲第二遍!你要聪明的话就快滚,黑鬼!”' L# Z' o4 m8 l1 |% V/ i+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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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扬手,还想再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走进旁边的街道。我目送他消失在黑暗里,赶紧收起那副蛮横模样,三步并成两步地去捡起他的枪,和自己的枪一起放起外卖包里,扶起自行车,没命也似地骑回饭店。路上风一刮,衣服都贴在身上,冷嗖嗖的。3 `$ d2 I/ b% L
- n& F/ q& U c7 R3 J4 Y 回到饭店后,大家见我衣衫凌乱,左肘上鲜血淋淋,都吓了一跳。老板脸色煞白地说:“啊?被抢了?你没报警吧?” ) _4 I6 u5 j/ L$ i+ i - A# K2 G$ z# q7 T5 X “没,”我把外卖袋往桌上一扔,拿出两把枪来,拍在桌上:“嘿嘿,抢钱的老黑给我打跑了,我还把他的枪给抢过来了!”大家都惊叹一声,围上来看。 ) J" F& j2 S6 ]4 }, x ( E) F r1 b4 O5 e; _
我把过程讲了一遍,得意地掂着缴来的那把枪说:“看看,是把白朗宁呢!”